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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诗档案||曹谷溪

来源: 延安诗会 作者:* 人气: 发布时间:2018-12-01
摘要: 延安诗档案是在梳理新中国成立后延安籍,或者在延安生活、工作过的诗人。每期一个诗人的代表作(尽可能有长诗、组诗)+简历+照片+评论组成,为了使资料的完整性,可能每期稿子的体量很大,我们不求阅读者完整地阅读,但求为以后做研究的提供一个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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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安诗档案是在梳理新中国成立后延安籍,或者在延安生活、工作过的诗人。每期一个诗人的代表作(尽可能有长诗、组诗)+简历+照片+评论组成,为了使资料的完整性,可能每期稿子的体量很大,我们不求阅读者完整地阅读,但求为以后做研究的提供一个重要的线索链。

       延安诗会的同仁永远是诗歌的义工。


目录

谷溪的四首短诗一首长诗/谷溪

《我的陕北》序/路遥

穿越时空的洞察与感悟/惠雁冰

声音/成路

谷溪简历

 

谷溪的四首短诗一首长诗

 


在轩辕古柏的浓荫下

假如他活着,

假如他也活着,

春暖花开的日子;

大胆假设——

 

我们拉着家常,

散步在故园的田间小路;

这边是毛泽东,

这边是蒋介石。

 

这是东方最古老的祭坛,

这是东方最年轻的神话传说;

西部中国的黄土地,

点燃祭奠先祖的香火……

 

燃烧你,

燃烧我,

剧烈地心跳

突然沉默!

 

过去的日子,

已写满这样和那样的文字;

只有明天

一片空白。

 

你是大树,

他是大树,

默立在五千年

轩辕古柏的浓荫下,

我们都是

孩子!

 

不是开玩笑,

历史,有时竞安排

惊人的巧合:

 

他操着浓重的湖南乡音,

朗读一份即兴而作的祭文;

他挥毫泼墨,

将一腔赤诚注入碑石……

 

你的根,在这里,

他的根,也在这里;

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吧,

一首曹诗,禁不住

有泪夺眶而出!

 

赫赫始祖,

五千年鸿运开启;

巍巍圣灵,

九万里龙脉继续;

这是黄土的梦,

这是蓝天的歌!

 

痛饮一杯轩辕氏酿造的

“龙宴酒”,

醉了他,醉了你,

醉了我!

 

1993年清明节于黄陵即兴

 

 

图 腾

 

是谁?

击落了太阳!

鲜红的血

溅了一天……

 

所有的男子汉都躬着脊梁

朝西方下跪;

黄昏,吮吸着村妇

微颤的乳峰……

 

呵,大地!

星空!

厚厚的黄土层,

是几十万年前风化了的

陨石么?

 

天体演化的奇迹

在眼前闪现:

一具圣洁而雄健的躯体,

养育了一个黄色的部落,

黄色的人群……

 

不息地追逐

生命之光,

和所有的星球一起

拼搏,运行——

 

天是旗帜!

地是旗帜!

黄河,是我心中的

图腾。

 

1981年7月3日

 

 

黄 河

 

一条巨蟒,

在西北高原的

峡谷里穿行——

 

他怒吼,

他狂奔;

用头撞,

用牙啃……

 

最深的爱,挤压出

最重的恨!

面对拦路的

砏岩、暗礁……

 

他坚信,大海

在他的前方,

高原的重托

牢记心中!

 

 

写在东海与南海之交的沙滩上

 

像男人和女人,第一次

炽烈而惊恐的约会,

一个北方的汉子,悄悄地

走向涨潮的海滩……

 

山与海,最早的交欢

诞生了人类赤身裸体的文明,

不息的生命之火,驱散

洪荒的死寂。

 

他,向大海走去,

大海,向他走来,

人心与人心撞击的雷霆

从天地间滚过——

 

没有闪光,

没有声响,

没有言语,

久远的情思,在海底

缓缓地潜行!

 

1985年春日于夏门鼓浪屿

 

 

唱给彭老总的歌

 

我有一支歌,久久地

压在心底.....

每当我,踏过

你饮过战马的河流,

每当我,踏上

你浴血奋战过的土地;

每当我,走进

你运筹兵计的窑洞;

每当我,打开

你写在庐山之巅的

千言万语......

 

彭老总呵,我多么想

大声地讴歌你!

多少回呵,歌未出口

  心已破碎.....

  

有人,说你有功,

有人,说你有罪,

有人说你,又去远方出击,

有人说你,含冤死去......

 

我们的彭老总呵,

你此时,此刻在哪里?!

 

我有一支歌,久久地

  压在心底.....

  

烧毁旧世界的地狱,有你!

解放祖国的最高统帅部里,有你!

人民军队的铁流中,有你!

你戎马倥偬,所向披靡;

征战南北,千里万里....

 

建筑共和国大厦,

用你的身躯;

浇灌社会主义花园,

  用你的汗水……

  

你不会阿谀奉承,花言巧语,

你不会结党背私,钻营投机.....

 

你是一门人民的高射炮呵,

胸膛里装着的

除过正义,还是正义!

 

哪会想到呵,在那

泾渭混流的岁月里,

我们的钢铁元帅,

任风浪打电轰雷勞......

 

我有一支歌,久久地

  压在心底....

  

你来了

惊天动地;

你去了,

默默无语。

你默默无语地去了.

但惊天动地地告诉人们:

在新中国,还残存着

囚禁正义的地狱!

 

你没有死!

一抷黄土,怎能盖住

你伟岸的身躯?

你还活着!

在工厂田野视察,

  在政治局参加会议.....

  

谁毁灭不了祖国的河山,

就毁灭不了你。

你,千秋万代活在

黎民百姓的心里!

 

惊雷撕开遮天的云,

春风吹散盖地的雾,

天地间亮出这样一条真理:

谁心里装着人民,

他就永生!

他就胜利!!

1979.12

 

 

《我的陕北》序

 

路遥

 

      我和谷溪最初相识在文化革命这幕戏剧的尾声部分。而在这幕社会戏剧中,我们扮演的角色原来是属于两个相互敌视的“营垒”。漫长而无谓的争斗,耗尽了所有人的热情,带来的是精神上的死一般的寂寥。文化革命作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结束了,但可悲的是,失败者之间的对立情绪仍然十分强烈。意外的是,我和谷溪却在这个时候成了朋友。把我们联系起来的是文学(这是一个久违了的字眼)。在那时之前,谷溪已经是省内有些名气的青年诗人,早在1965年就出席过全国青年业佘文学创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共同的爱好使我们抛弃了派别的偏见,一起热心地投人到一个清风习习的新天地里,忘却了那场多年做不完的恶梦。尽管那时候的作品甚至连一篇也不能编入现在的结集里,但它在人生的篇章中永远占有不可磨灭的一页——那是在干涸的精神土地上长出的几棵稀有的绿草,至今仍然在记忆中保持着鲜活。在此期间,谷溪和朋友们编辑出版了诗集《延安山花),当时在国内外行销几十万册。可以说这是文化革命后期中国大陆上第一本有泥士气息文学价值的诗歌集子,不能不引起社会广泛的注意。后来,谷溪又和大家奔波着出了一张文艺小报《山花》(1992 年将庆祝它诞生20周年)。今天国内许多有影响的作家和诗当年都在这张小报上发表过他们最初的作品,有的甚至是处女作。一时间,我们所在的陕北延川县文艺创作为全国所瞩目,几乎成了个“典型”。所有这一切,都和谷溪分不开,他热情地组织了这些有意义的活动。以后,我感到诗歇这碗诱人的汤水不适合我的脾胃,就改行涂抹起了小说,但谷溪一直痴心不始终热恋眷他的缪斯,以至今天有了这束凝聚着他几十年心血的诗集。

       诗人谷深最初的职业是位火快。那时他刚刚告别了少年,贫困的家境使他勉强读完高中后,便开始自谋生路,和油盐酱醋打起了交道。无论在此之前还是之后,他都饱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作为陕北农民的儿子,他继承了劳动者那种顽强不息和百折不挠的精神品质,几十年里,一边应付着生存同时以童稚般的执拗在他心爱的黄土地上寻觅和采摘诗歌的花朵。

       谷溪前期诗歌创作的风格,几乎完全是在学习陕北民歌(主要是信天游)的基础上形成的。他对陕北民歌的迷恋甚至到了有意或无意排斥其它诗歌形式的程度。他是吸吮着陕北民歌丰富的奶汁长大的。在运用这一形式方面,谷溪达到了很不一-般的境界,有些诗作给人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读谷溪最初的诗作,你常常感到,那些诗不是用笔在纸.上写出来的,而是用老镢头从地里挖出来的。有人称他的诗是“老镢头诗"。谷溪这一时期的诗歌,就其时代特色和内在精神气质来证明,我以为,“老镢头诗”这一称谓恰恰是一种肯定、一种赞美。

      现在,一副知识分子派头的谷溪,血管里流的是农民的血液,即使西装革履加上宽边眼镜也掩饰不住这种本质。他的劳动状态首先就像个陕北的庄稼汉,而且每有收获,第一个大受感动的常常是诗人自己。每逢有新作出笼,总要醉心地不厌其烦地给亲朋好友朗诵。在外人看来,他甚至有点过分地珍视自己的劳动果实。知情者当然是理解他的,因为他的每一首得意之作,都几乎是洒尽汗水以至绞尽脑汁的产物。这个人没有上过大学,定作不可能凭借深厚的学识功底。他也不属于那种脑瓜灵得不掸也响的才子,诗情经常能像自来水一样流个没完。谷溪在很大程度上不是靠天赋写诗,有时甚至要等到诗神明白无误的暗示后,似乎才“恍然大悟”,而且农民式的拙朴常常造成逮一只蜻蜒,也用了捕捉飞鹰的大网,其艰难困苦,就不是雅兴诗人们所能知晓的了。即使如此费尽心机,他也不是每次都能速住那只美丽的蜻蜒。从诗人几十年的作品来看,他收获的数量并不是很多。但勿容置疑,在他所有的这些收获中,的确有许多掷地有声的货色,足以使我们对诗人的劳动产生敬意。我们可以猜想,他在两次收获之间,常常面对的是大片空白。他又是一个天性不安生的人,没有守株待兔的耐心,一旦失去诗的灵性,就忙乱而狂热地将自己投身于各种社会性的文学活动之中,指导初学写作者的创作直至其它的琐碎事务,即使出力不讨好也从不回心转意。这种热忱的付出也影响了他自己的创作。当然,他从未中断过对诗的执著追求,有时甚至毫无收获的指望,他也在辛勤耕种。

      由此而论,我们觉得,谷溪在人生奋斗方面的收获可能耍大于他在诗歌创作方面的收获。我们又很难评判共间的哪一种收获于人更为宝贵。也许人生奋斗过程中所得到的欢乐,要远比所得到的那个具体结果更好为美好。这不仅对谷溪而言,大概对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谷溪后期的诗作变化很大,进步也很大。他显然不满足于期的山歌野调,试图用自由度更大的歌喉唱出对生活更丰富的感受。溪水奔涌出狭小的山谷,开始在较为宽阔的河床上流淌。我们甚至有一种河流突然改道的感觉,听见某种宏大的声势在他诗歌的河流中喧响。尽管某些地方显出了一种生硬或勉强,就总体而言,他后期的诗作表露出明显成熟的人生态度。对谷溪来说,这是一个飞跃,尽管这飞跃带着试验和探索的性质。这本诗集主要收编的是诗人这一时期的作品。可以看出,他显然在刻意追求一种深度,追求一种哲理意识。在展示现实生活的多棱镜面时,他尽量用冷静的手指拨亮历史烛光给予其旷远的观照。而笼罩在这一切之上的,是诗人对陕北这块厚土的深深挚爱和杜鹃啼血般的眷恋,并以此唤起我们所共有的那种乡恋之情。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诗人在技巧方面的缺陷。另外,我们还觉得,在追求一种新形式和新表现的时候,并不意味着一定要以牺牲和抛弃原有的东西作为代价。谷溪深厚的民歌素养应该在新的创作追求中得到体现——当然应该是一种升华了的体现。

 

 

穿越时空的洞察与感悟

——重读诗人谷溪的《在轩辕古柏的浓荫下》

 

文学博士 惠雁冰

 

       诗人谷溪,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开始诗歌写作。1965年他曾出席“全国青年业余文学创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受到周恩来、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2015年两会其间,习近平总书记与上海代表曹可凡聊起电视剧《平凡的世界》在全国热播时说:“我和路遥很熟,当年住过一个窑洞,路遥和谷溪创办《山花》的时候,还只写诗,不写小说。”

      路遥说,觉得“诗歌这碗诱人的茶饭,不适合自己的脾胃”,便改写小说了;谷溪先生却不改初衷,一生以诗歌为伴,深情咏唱黄土高原上的人情物事。其语言晓畅平易,看似率性而为,然一字一句带着这块土地的特有骨血,情感真挚,耐人咀嚼。谷溪先生更是一位了悟社会人生的智者,每每在诗歌写作中,融入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从而使素常的自然场景境界洞开,意味横生。谷溪先生的诗,仿佛一把麦穗,沉甸甸的有生命的质感;仿佛一束烛火,光灿灿有人性的温热;仿佛一支穿林而过的响箭,带着启迪思想的灵光;仿佛覆盖在田野上的厚重雪被一样,有着润泽灵魂、催生希望的呼唤。其诗歌《在轩辕古柏的浓荫下》正是这样一首有情思、有抒怀、有寄寓的佳作。

     诗作中,作者的思绪穿越时空,想象大胆奇绝,让毛泽东与蒋介石,这两位二十世纪历史的风云人物在轩辕黄帝陵的古柏下相遇,“假如 他活着/假如 他也活着/春暖花开的日子/大胆假设——/我们拉着家常/散步在故园的田间小路/这边是毛泽东/这边是蒋介石”。其情切切,其乐融融,好一幅“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温暖画面。令人称道的是,谷溪先生将想象的基石设置为轩辕黄帝陵,中华人文始祖的长眠之地,“这是东方最古老的祭坛/这是东方最年轻的神话传说/西部中国的黄土地/点燃祭奠先祖的香火”。这样的设置极其精彩,又特别贴切。轩辕黄帝是中华民族的源头,也是中国文化的原点,国共两党的领导人在轩辕古柏下相遇,既有他们曾在此寻根问祖的历史支撑,又有同根同源的文化支撑,体现出谷溪先生锻造诗境的高妙。另外,在轩辕黄帝陵的古柏下,几千年的历史长河绵延不断,滔滔东去。几千年的历史风云若只羽片鸿一般,转瞬即逝。正如谷溪先生诗中所言:“赫赫始祖/五千年鸿运开启/巍巍圣灵/九万里龙脉继续”。所谓的恩怨情仇,所谓的失落快意,在历史巨大的幅面上无非一痕水波而已,又有什么纾解不了的绳扣,还有什么消散不了的烟尘?所以,在“五千年轩辕古柏的浓荫下”,国共两党无异于两个在老人面前负气斗勇的孩子,怀着幼稚的仇恨,抱着单纯的心理,四目盈泪,却互不相让。这样的抒写真可谓奇警,有一种穿透历史深层、把握历史流向的气魄,非大手笔不能描摹,非大目光不能映照,非大胸怀不能涵纳。再者,谷溪先生在洞见历史规律的同时,也为国共两党最终必能消除隔阂、开颜相欢的美好前景进行了浪漫的想象。因为历史不能假设,“过去的日子/已写满了这样和那样的文字”,而“只有明天/一片空白”。谁来弥合历史造成的裂痕?谁来续接兄弟之间的情缘?诗人感慨万千,又信心满满。但夜幕沉沉,无人呼应。唯有以一壶浓酽的“龙宴酒”来寄托满腹情思,“醉了你/醉了他/醉了我!”在把盏叙情之际,诗歌戛然而止,然余味袅袅,绕梁不息。

        欣喜的是,2015年11月7日,在时隔70年后,像谷溪先生当年所预想的一样,台海之间的阴云逐步消散,两岸领导人在新加坡第一次面向而坐,侃侃而谈,开启了两岸和平共处的新里程。要知道,1993年清明节,谷溪先生在黄陵即兴写成此诗,后于2001年发表于《诗刊》第十期。当时台海局势动荡不安,前景模糊。可他以一副关切历史前行路向的热肠敏锐注意到了两岸之间谁也无法阻挡的的血缘之情,并给予热情洋溢的言说。当时来看,这首诗不过是表达一种善良的愿望,可与11月7日在新加坡的“习马会”联系在一起,则振聋发聩,意义深远,足见诗人心系家国之博大胸怀与纵横千古的创作胆识。

 

2015年冬日于延安大学

 

 

 

声音

——谷溪组诗《大山·长河·图腾》阅读札

 

成路

 

      天象里,闪电先于雷鸣抵达人间,而逃避淋雨的人类和具有观察能力的其他活物在遮蔽物里是不能够看见闪电的光芒的,只能倾听雷鸣——穿透力强大的雷声——持续长时间的雷声。在这里,我把雷鸣的穿透力援引到诗学里,观察谷溪制造的诗歌意象:“流动的水,站起来/就是生命”,这是诗人60岁时写下的《生命》诗章里的最后一句,如艾伦·坡说:“整首诗歌是为了最后一行而写。”是的,这质感的诗句充满了特有的悸动,暗喻了再生的力量。也是诗人在精神和延续之间搭建了一座永固的桥梁——探寻空间的未知。

 

1

       “比作家所写的每一页书更为重要的,是作家留下的形象。”用博尔赫斯评判作家的话语,审视已经年老的谷溪,无疑是恰当的——把自己的生命活力耗费在推动陕北的文学进步上——他的手势是旗帜。

       在这里我把诗和歌分割开来是为了方便叙述(歌,更多地是倾向于完成传情的表达;诗,是哲学、思想和美学等集合的文本样式。)。谷溪是陕北本土新诗的先驱之一(诗人是首要的,陕北诗人只是对他进一步的确认)。对于他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诗人一般钟情于政治抒情,然而,他的诗分为二:政治抒情;自然源头本质的歌颂。在此,我们不难想起20世纪中叶,诗坛把谷溪划归到老镢头诗派的代表人。老镢头,这是和土地紧密相连的工具,而且是原始力量的象征,那一个诗人的声音(思想)力量就集中在他的文字里。《声浪,在大山间滚动》是这样铺展开来的:

 

冰川时代凝固的

波涛,活了!

苏醒的山

深深地呼吸——

 

      诗人在和自己的想象对话——唤起旷古的复活。读者已经不能脱身了,置身在语言搭建的以前的场景中间,或许就是诗的血液和人类的血液的对流。这样的意象:冰川时代——活了,是幻想的所指,是激情的所指,是智慧的所指。我隐约地在这组非常强烈的词语当中触摸到了骨质——诗人心中民族的骨质——英雄气节。并非人这个活物所谓的气节,而是山、水、云这些让人摄魂的气节,在他的文字里实现了。这样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谷溪的诗在抒情的背后潜藏了一个更大的阴谋——颠覆歌颂。其实《声浪,在大山间滚动》的最后一节就暴露了他的目的。

 

该死的,就死去!

该生的,就启生!

 

       这样写作,他不是为了突出警句,而是从自己的经验里有效地扩大读者的想象,暗示了“诗歌的可靠性”。

       从诗里我们看见诗人打开了时间的阻隔和物质的阻隔,使语言纵横地把握着万象。那他自己呢?消减在语言的秩序内部,完成情感的真实。这就是老诗人独特的技艺的魅力,也是诗的本质。我们在这里从“感动的角度来衡量作品”,就会发现谷溪的诗里一直存在着让心灵跳动的诗意因子:“所有的男子汉都躬着脊梁/朝西方下跪/黄昏,吮吸着村妇/微颤的乳峰……”这平淡的诗句在朴素中产生出震撼,一个庞大的宗教祭坛在黄昏、村妇、乳峰几个词中构建。当然,诗句的平淡只是表象,诗句的隐喻——吮吸使我们联想到生殖。这节朴素的诗我相信诗人是在艰苦的劳作中得到的,他把天(黄昏)、地(乳峰)、人(男子汉、村妇)彻底地相容了——博大、平和的诗性哲学凸显了出来。这就是谷溪在诗里留下的形象。

 

2

       诗人在自己的作品里往往是一个角色。“蓝天怀孕了!/烈日下升起了一朵乌云……”,我们知道这朵乌云暗喻了滋润万物的雨水的母体,而诗人把本是透亮的雨水暗喻在乌云的意象里,使我们探究他的诗秘密——直接抵达事物的本源的手段。在这句诗的引领下,我想把他也作为一个暗喻进行探究——在时间里诗人的自我成就和对陕北文学的影响。A. 我仅用《大山·长河·图腾》这组在不同时期创作的9首短诗作为对象来叙说,那就是他诗的自然语言的属性,超过了程式化语言所表达的内容。“把所有的诗笺,/都化作祭奠祖先的纸钱吧,/那纸钱飘落的地方,/定是一片/葱绿”,他的祈诉和向往共同建造了一个明白的途径,在语言的片面性里告知了一个无限的宇宙。B.20世纪70年代初谷溪牵头编辑了诗合集《延安山花》,国内外发行28.8万册开始直到今天,他个人影响着陕北(包括在陕北的知识青年)的文学创作进步,如路遥、梅绍静等从他身边走上中国文坛。1992年至2002年,这10年间他主编《延安文学》,在这一阵地上培育了更年轻的作家队伍,而且,一部分活跃作者在他的帮助下参与到《延安文学》的编辑工作中,使其快速地成长起来,这就是他戏称的:延安文学抗大时期。我是抗大学员之一。

      鲁迅在《苦闷的象征》译序里说:“生命力受压抑而生的苦闷懊恼乃是文艺的根源,而其表现法乃是广义的象征主义。”诗人把黄河——这条和民族紧密相连的河流看作成人(诗里是拟人化的蟒):“他怒吼,/他狂奔;/用头撞,/用牙啃……”这是诗人幻念中的精神构成体系——英勇和秉承。我们在他的这些短的诗章里,看见了史诗的痕印,或许用另一种观点来阐释史诗——悲壮的颂歌,那这就是史诗了。而他的象征是在文化根源的框架里给予了定形——

 

最深的爱,挤压出

最重的恨!

 

       这就是诗人用文字给我们编织的魔方,感知一个渐进的秩序世界不可见的以前和不可见的未来,这是诗性智慧的结晶。

       我们在这个时候,即使从诗里抽身出来,把这些诗句拆分成单纯的词,也可毫无疑问地发现其在精神力量的表述上的准确性和诱惑性。这就是我们对诗歌充满信任的理由所在。

       诗人在诗意的表达上是放纵的,而他在诗的角色里实现着上升和挖掘。这是谷溪固有的品质和风格,也是诗人即“创造者”的需要。他的诗里没有结局,只是鲜明的空间等待着读者的介入。

 

3

       诗人是在对隐蔽的可能性进行探寻,或者发现,然后用恰当的语言做出翻译。这样子要去探寻的、发现的自然和诗人的“情感和思想(实质)”有了关联。也就是古时文艺评论术语里的“气”——“气之动物”。《大山·长河·图腾》这组诗,贯穿在“天地之元气”这一纲下推动词语,从“山间的篝火,曾映出/一个民族的悲壮剪影”到“天是旗帜/地是旗帜/黄河,是旗上的/图腾”结束,诗人无不是把冰冷的文字符号铸成了一个激荡的世界——让阅读者难以忘怀的表达。

      这时,我得把这组诗之外的《轩辕古柏的浓荫下》(诗刊2002年10期)找来赏读。纯粹的诗的心在于把经验和知觉非个人化地寄托在超经验的意象上,用来在精神上得到提升。20世纪90年代初谷溪似乎童稚地说:

 

你是大树

他是大树

默立在五千年

轩辕古柏的浓荫下

我们都是

孩子

 

      这里的你是毛泽东,他是蒋介石,或者把代词翻过来也无妨,大家都是孩子。五千年这个量词很明显地蕴藏了根源,这是血脉涵养的根源,足够民族昌盛的根源。这首诗是在以一个线形的叙述方式下呈现出了宏大的思考,如果这是一根纵形的线,那它的意义就是一个通畅的明指了。当然,诗人在诗里启用“假如”、“大胆假设”词组铺陈已经足够看出他脑子里想的是灵魂的至上——河山浑圆。而他却准确地用向下的意象“一首曹诗,禁不住/有泪夺眶而出”来完成根底的归宿。

      诗的意义在于诗人用语言翻译出的形式——简明地表明事物的核心,而这些语言在时间的流失中更加地丰富了内涵,这建立在美的特质上。

 

痛饮一杯轩辕氏酿造的

“龙宴酒”

醉了他 醉了你

醉了我

 

      这节诗就意象而言,是美丽的,还给了阅读者一个意义——在无穷无尽的复杂的外形上生出了一只眼——观察中自我饱满的眼。

       诗人在黄帝陵择自然的存在为意象入诗(他的假设,是在毛泽东撰写的《祭皇帝陵文》和蒋介石手书《黄帝陵》碑上生成的),排斥了奇异和惊人的词根,是诗意本身帮助了我们对一个民族历史段的认知能力和企盼欲望。

      这首诗存活在历史当中,而诗人的天职是在破译了历史对未来暗设的秘密指向——时间的可能性。这时我想到了贺延光在2005年拍摄的一帧题为:《两党一小步 民族一大步》的照片,胡锦涛和连战正跨步会合。

 

       谷溪的诗文本是在北方苍凉、空旷、辽阔的自然环境下产生的,而他把自己的所有(生命、思想、热情)在诗里转化成喷射的钙质物纵横地蔓延,这就构成了他的声音——穿透时空——穿透灵魂的声音。

 

 

       曹谷溪 1941年农历2月1日,出生于陕西省清涧县郭家嘴村。中共党员。作家、教授。

       1962年毕业于延川中学,先后曾任炊事员、通讯员、公社团委书记、延川县革委会宣传组副组长、通讯组组长、《山花》文学报主编、《延安报》记者、《延安文学》总编(编审)、延安市首届文联党组成员、常务副主席。2002年10月退休。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团顾问、《路遥研究》主编。

        著有诗集《延安山花》(与人合作)、《第一万零一次希望》《我的陕北》《天声地籁》;论文集《与文学朋友谈创作》《游历与探索》;主编了《新延安文艺丛书·诗歌卷》《西北作家文丛》(两辑21本);《绥德文库》(18卷20册)、《志丹书库》(19卷22册)《宝塔文典》(20卷21册)、《延川文典》(20卷20册);编著了纪实文学《追思集》《高天厚土》《大山之子》《奉献树》(与郝瑜合作)《人民记者冯森龄》《陕北父老》;散文《青春旋律》等。

       1994年6月,报告文学《圣女克阿》荣获陕西省作协第三届505文学奖;1997年7月被评为陕西省社科期刊优秀编辑;1999年6月,获陕西省人民政府“1949-1999首届炎黄优秀文学编辑奖;1999年12月,诗集《我的陕北》荣获第八届省作协505文学优秀奖。

责任编辑:阿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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